作者：元闻法师 时间：2016.10.29-30 会议名称：第二届佛教义学研讨会 会议主题：“印顺法师佛学思想：反思与探讨” 会议地点：无锡惠山寺 我虽未提交论文，整个会议的报道中也未出现我的名字，但我全程参加了会议。发自内心的说，非常感谢组委会的邀请，让我见识到了这么多有信仰、有热情、又非常严谨的同修，佛教四众弟子——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居然都有代表。 为什么要开这个会议？官方的报道是：本次研讨会旨在纪念印顺法师为中国佛教所做的贡献，缅怀佛门先贤深入经藏、阐扬佛法的功德，同时也对法师的人间佛教思想予以探讨、反思和抉择，并对新时代佛教的发展建言献策，期许新时代佛教护国佑民，造福世界。 其实，还可以更简洁一些，用印顺法师本人的话做注：为佛教、为众生。法师高寿百岁、游心法海数十年、著作等身，堪称佛门巨擘。会议上，大家对印老法师的佛教热情、弘法动机无一人质疑，毫不怀疑印老法师是真诚地“为佛教、为众生”。 然而，正由于其巨大的影响力，法师的“人间佛教”理论，温和型的“大乘非佛说”，都给后学者造成了诸多困扰，所以在这次会议上，既纪念印老法师，缅怀其精神；又对其学说进行了抉择，而不仅仅是单纯的歌功颂德。 然后，就散会了。 再然后，就看到了一些比较激烈的批评，比如在网上广为流传的这一段：“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员、闽南佛学院研究生导师周贵华，组织一小撮不三不四的‘学者’，打着‘护持佛教’的幌子，恶毒攻击佛学泰斗印顺法师”。 “不三不四”、“打着……幌子”、“恶毒攻击”，用这么熟悉的词语及用语方式，开始对参会人员进行道德审判了！我不太清楚“学者”是如何定义的，不知道包不包括出家人？但将这些“不三不四”的人组织在一起，并且在有关政府部门备了案，惠山寺也提供了场地，寺院大和尚也做了热情洋溢的开场白……那能否把这段话翻译成“周贵华组织了一帮不三不四的四众弟子、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下、于千年古刹无锡惠山寺恶毒攻击佛学泰斗印顺法师”？ 然后又看到一份闽南佛学院部分法师的联署名单，呼吁闽院解聘研究生导师周贵华先生。 呵呵，别这样嘛，大家都是有身份证的人嘛，文革已经结束四十年了嘛。 有一个问题，是大家能不能愉快聊下去的前提，这个问题就是：印顺法师可不可以被质疑？ A、是圣者，不可以被质疑，印老法师所说你不理解的甚至自要矛盾的，都有密意，找你自己的原因去； B、印老法师说的不是圣言量，可以拿出来公开的反思、讨论，甚至于质疑和批评。 如果您选A，那咱呵呵一下，一笑而过即可，这篇小文你也不用往下看了；如果您选择B，那还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对印老法师的思想，以周贵华先生为代表的大部分与会者都有较为深入的研究。这次会议之所以要召开，莫过于印老法师温和版的“大乘非佛说”、“净土神话说”等理念已经给诸多佛子造成了实际的困扰，所以需要反省、抉择。但印老法师著作等身，留下了约七百万字的资料。大部分人，可能都没有将印老法师的书全部读完，于是维护印老法师者就有了一种貌似有理的观点：你没将老法师所有文字读完，有什么资格批评老法师？ 这个问题，如果你刚才选“A”的话，确实也没啥说。就像我们读佛经，深信不疑，遇有自己不理解的地方，可以说是世尊“密意”。有自相矛盾的地方，我们来研究此经的对机性，依意不依语、依了义不依不了义来进行会通，真解决不了，就惭愧自己智慧不够。但现在，对于印老法师的文字，您能说其中也充满密意么？他老人家不是对着某个群体对机说法，而是要著书立说、抉择圣意，所以留给我们的，都是他的结论啊！这就像一盘菜端上来了，是咸是淡，吃一口就知道了，你能说“不把这一盘菜吃完你就没资格评价”么？所以，要读完全部文字再做评论，这个观点是站不住脚的——除非将印老法师安立为圣者，文字不容质疑。 第二个问题，想谈一下印老法师是否真的谈了“大乘非佛说”——其实我想谈一下我所遇到的反对者是如何驳斥这个观点的。 我们先随手摘一下老法师的文字，来看一下印老法师的观点：（当然，我没有看多少老法师的著作，也是这次没提交论文的原因） ——大乘经自传说而为定型（中多演变），经一人、一地、一派、一系之传诵流布，渐为人所熟知，终乃见于典籍，实经悠久之岁月而来。义本佛说，而不可于文句求之；编集自有其人，而古哲不欲以名闻。[1](#note_1 "1") ——大乘与部派，特别是大众部思想的共通性，受到一般学者的重视，解说为大乘从部派思想，特别是从大众部思想中发展而来。这样，大乘可说是“非佛说”而又“是佛法”了。[2](#note_2 "2") ——佛世，当然没有后期的大乘经典，可以说大乘经非释迦佛亲说。[3](#note_3 "3") 会议上讨论的“净土神话说”、“十方佛神话说”、“佛教唯人间说”等观点都有所讨论，这些没有一个是凭空捏造的，都是印老法师公开出版物里的白纸黑字啊。——您如果发现这些引文与原书不符、被恶意篡改了，那就需要大力批判，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这应该就是印老法师的结论吧？ 周贵华先生将印老法师的观点分两类：一是依自意说，一是随经义说。而上面列举的，应该是较为显著的依自意说——个人的观点。但印老法师毕竟有着深厚的佛教情怀，所以书中也出现众多引经据典的“随经义说”。于是问题就来了：对这个会议的批评者，建立了一个诡异的辩论套路：你说老法师的“大乘非佛说”，他就说“老法师在另一本书里也说了大乘是佛说”。举个例子，这个套路是这样的： 甲：你看，老法师在这里说“5+6=10”，这个是有问题的啊！ 乙：你看，老法师在另一本书里说“1+1=2”，多么的正确！ 甲：你看，老法师又说了“7+8=13”，这是不恰当的。 乙：你看这一段，老法师分明说了“2+2=4”，这有什么问题？ 甲：你看这本书，老法师论述的结果是“3+7=8”这会带来严重的后果啊！ 乙勃然大怒：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另一本书老法师是不是一直在强调“3+2=5”！你还有什么可说！还有什么可说！不读完老法师的书你有什么发言权！ 好吧在你的逻辑下你是胜者，但你知道老法师的“5+6=10，7+8=13，3+7=8，”给后学造成了什么影响么？ 所以这次会议，想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想告诉大家：5+6=11（大乘是佛说）、7+8＝15（净土不是神话）、3+7=10（十方佛也不是神话），如果这些问题不解决，大乘的神圣性将不复存在！大乘的根基被动摇，那小乘也会受到越来越多的质疑……到某一天，佛陀只剩下了一个人间哲学家、智者的形象，这是我们佛弟子愿意看到的么？很多还没有建立信心的初学者，正是因为受这些观点的影响，而否定大乘经典、甚至直接退失道心！而对印老法师的“1+1=2”、“2+2=4”、“3+2=5”，（依佛意说）众人随喜赞叹并没有异议啊！ 想厘清一下这些问题，给后学一些信心，有错么？有错么？有错么？ 这就是这次会议，大家讨论的问题。 这个，会不会有人出来诘难我这个小比丘一下：你究竟是拥护印老法师，还是反印老法师？！ 于是我告诉你：我坚决拥护印老法师作为“人天师表”的形象，任何人在讨论印老法师之前先合掌恭敬甚至顶礼都不为过。但作为一个佛弟子，我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大乘非佛说”等消解佛教神圣性的行为，为自觉觉他故、为令正法久住故。 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