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站式轻松地调用各大LLM模型接口,支持GPT4、智谱、豆包、星火、月之暗面及文生图、文生视频 广告
作者:张嘉树 2016年在无锡召开的第二届佛教义学研讨会上,周贵华居士对印顺法师的一番评价在国内佛教界尤其是佛教学术界掀起了轩然大波,有赞有毁。 周贵华居士是在一篇述评印顺法师佛学思想的长文的最后结论部分,对印顺法师有如下评价: “从佛教学术的角度看,释印顺堪称划时代的一代大师,著作等身,而且他对佛教圣道矢志追求,可以说是一个向道者。” “从佛教思想上看 ,释印顺不愧为一个极为重要的探索者!他试图在‘现代性’的冲击下,探索与表达现时代契理契机的时代佛教,虽然从大乘本位看,并没有成功,甚至似是而非说为主,但必须承认,他给我们后来者提供了很多重要的教训和经验。” “从小乘本位看,他是一个有更大关怀的进道者!他判阿含佛教为第一义悉檀,以其作为根本佛教来理解、抉择一切佛教,远不止于此,他以更大的悲心,试图引导声闻乘走向大乘,所以是进道者。” “从大乘本位看,遗憾,他是一个迷失大乘方向的失道者。……甚至可以说,客观上他是大乘佛教乃至全体佛教的坏道者,是佛教圣道中的‘狮子虫’,虽然主观上他不是。” 印顺法师一生著作等身,是20世纪后半期汉语佛教学术和思想界的泰斗级学术大师,在台湾地区乃至对汉语佛教学术影响深远。 因此周贵华上述评价引起了佛教界尤其是印顺法师思想的拥护者们强烈的反应。其中有些人群情激奋:有批评周违背学术伦理的;有发动闽院毕业学生联署签名,向闽院请愿要求解聘周贵华所担任的闽院硕士导师的;有远居海外的法师向宗教局、社科院纪委和哲学所政治举报周贵华的;有在网上匿名人身攻击的;有发文批驳的。 这其中无所不用其极,乃至文革式的政治举报、政治陷害居然发生在佛教界、学术界,足以让大众瞠目结舌、大跌眼镜,直呼底线不断被突破。可见佛法的洗礼,尚不能清除极左余毒,令人叹息。此等行为,对佛教社会形象的负面影响至今难以估量。 从会议结束开始,反思派和护印派双方展开一系列网上论战,至今尚未彻底平息。但迄今为止,护印派的回应大多陷于负面情绪之中,顾左右而言他,标签、帽子居多,但罕有直面问题的勇气,没有就其中的关键问题——“大乘是否佛说”等论题展开论辩的。情绪化的回应文章中,既缺乏印老著述的平和、理性的风格,也缺乏绵密细致的理论分析。谩骂并不是战斗,而是一种虚张声势的掩饰。 回顾整个过程,核心争议是周贵华的评价中,最为严厉的部分是认为印顺法师是大乘佛教的“失道者”,乃至“狮子虫”。 “狮子虫”一词,对于佛教徒而言,是一个非常严厉的批评,《莲华面经》中说:“阿难!譬如师子命绝身死,若空若地若水若陆所有众生不敢食彼师子身肉,唯师子身自生诸虫,还自啖食师子之肉。阿难!我之佛法非余能坏,是我法中诸恶比丘犹如毒刺,破我三阿僧祇劫积行勤苦所集佛法。” 又说:“复有种种诸恶比丘出现于世,不信如来得证无漏寂灭涅槃,况复信有世间余人得阿罗汉入涅槃者。阿难!如来所有正法名味句义所谓修多罗祇夜、鞞迦曷罗、迦陀、忧陀那、尼陀那、阿波陀那、伊帝鼻利多伽、阇多迦、裴富略、阿浮陀达摩、优波提舍十二部经为恶比丘之所毁灭,彼诸人等乐作文章绮饰言辞,多有如是诸恶比丘破我佛法。尔时,阿难白佛言:‘世尊!当来之世,如是破戒诸恶比丘而出生耶?’佛言:‘如是,如是,阿难!未来之世当有如是诸恶比丘出现于世,虽披法服剃除须发,破我佛法。” 可见“狮子虫”一词,是以譬喻的方式,对从佛教内部破坏佛法的出家人的一种评价,认为佛教不是外部敌人能毁坏的,而是内部一些打着佛法旗号毁坏佛法者,对佛教的破坏性最大。 如果从世俗学术角度评价,评价应该限于学术观点之争论,不应该涉及学术成果以及学者的宗教价值判断。但印顺法师和周贵华都是佛教徒,因此周贵华的评价,显然并非停留在普通的学术层面,而是基于佛教本位立场的评价。因为,对于佛教徒而言,佛教是第一位的,学术是第二位的,标准不能倒过来。因为,学术做得好,不一定是维护佛教,也有可能是解构佛教。 宗教的诉求和学术的诉求有根本的差异,宗教基于其起源的神圣性,而学术旨在求新知。而现在的学术生态中,学术研究的基本价值观和隐秘的动机就是要求创新、突破传统,最好有革命性的颠覆,彻底解构传统,消解传统,才能体现出学者的价值和学术研究的价值,而沽名钓誉、哗众取宠者也不乏其人。因此,对于宗教的学术研究,应该要求对宗教与世俗知识学科的差异有基本的省察和区分,不能脱离学科背景一味盲目追求创新、突破、颠覆,否则将是宗教的灾难。 周贵华对印顺法师的评价,有个基本的前提根据,就是认为印顺法师主张大乘佛教经典非佛说、大乘道也是后世佛教徒创作出来的,净土思想是理想化的天国、极乐世界是太阳神崇拜、如来藏思想是天化佛教等,对大乘佛教破坏非常严重。如果事情果真如此,对世俗学者而言是无关痛痒的,佛教学术研究只是其谋生的手段而已,佛教存亡无关紧要;但对于大乘佛教信仰者而言,这种论断对大乘佛教的论断是毁灭性的、颠覆性的。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所谓佛教徒无动于衷,甚至还对印顺法师的行为随喜赞叹,那就真难称得上是真诚的佛教信仰者。当然,这一切一切的前提是周贵华对印顺法师佛学思想论断是准确的,这样他的评价才具有正当性、合法性。 如果周贵华的前提论断是准确的,那么按照上述《莲花面经》引文可知,周贵华用“狮子虫”等语,是站在维护大乘佛教的层面,对印顺法师相关研究、著述和思想等的定性评价,也涉及印顺法师的职业角色及行为影响的评价;而不是在大乘佛教兴衰存亡问题的语境之外,对其个人的评头论足乃至批评。 因此,对于周贵华的评论,不应该肤浅化地理解为对印顺法师个人的不敬,应该看作关于大乘佛教的基本理念之争。毕竟,所涉及的问题,是关于大乘佛教的大是大非、佛法法运盛衰,而不是印顺法师个人是否得到充分尊敬的问题。高僧再高,也高不过佛法,不能为了维护个人而放弃信仰,也不能为了维护高僧而置佛法于不顾。印顺法师的拥护者、信徒们,不应该陷于情绪、纠缠于枝节,而应该严肃而勇敢地面对印顺法师对大乘佛教的基本论断,就此与周贵华等人在学问和思想层面展开论战,把佛学研究推向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