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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有风吹幡动,一僧云风动,一僧云帆动,议论不已。能(慧能)进曰:“不是风动,不是帆动,仁者心动。” ——《坛经》 先生(王阳明)游南镇,一友指岩中花树问曰:“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 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传习录》 一只乌鸦在叫……你在听,这些是两方面的——客体和主体,但你无法看见哪个是看着这两者的观照?——乌鸦,听者,而还有某个人在看着这两者,这个是很简单的现象。 ——奥修 就意识的本性(功能、宇宙间意识的地位以及意识与他物的关系)而言,我不知道本书的作者克里斯托弗·科赫会不会同意上面三段话传递出的关于心和意识的思想,不过我猜他不会全然和断然地反对。 科赫是加州理工学院的生物学和工程学教授以及西雅图艾伦脑科学研究院的首席科学家。他是意识神经生物学研究领域的一位颇负盛名的学者,在意识科学研究中他与弗朗西斯·克里克有过长达16年的紧密合作。自2008年以来,他在Scientific American mind中开设了一个专栏“Consciousness Redux”,定期撰写一些有关当代意识研究前沿的令人瞩目的文章。 2004年科赫出版过一本更厚也更具技术性的意识研究专著《意识探秘:意识的神经生物学研究》(The Quest for Consciousness:A Neurobiological Approach)。与《意识探秘》单纯地论述有关意识的观念、实验和理论相比,本书不但谈及的主题更广,而且对思想的阐述更精炼,书中的一些自传性描述和自白反映出科赫在其冷静客观的科学活动之内和之外的诸多其他侧面,反映出他对存在之谜、科学、宗教和对复杂多维人性的思考、看法和感悟。他说:“我不仅是一个冷静客观的物理学家和生物学家,亦是一个这些年来会享受理解存在之谜的人。过去这些年,我认识到我的无意识倾向、我的信仰以及我的个性力量和缺陷是多么强烈地影响到我的生活以及我人生事业的追求。” 意识是人性的核心——在经历对意识长久的经验实证、哲学思辨和宗教体证的揣摩或品味之后,我们再次回到这个在科学-哲学-宗教的探索之旅开始之时就隐含在我们人生中的平凡的、不言而喻的看法。科赫在书中恰当地写道:“如果没有意识,一切将不复存在。唯有通过你自己的主观体验、思想和记忆,你才能体验你的身体以及山和人、树和狗、星辰和音乐的世界。你可以行动和行走,看和听,爱和恨,回忆过往和构想未来。但最终,你只能凭借意识的所有显现才能与这个世界照面。而当意识终止时,世界也终止了。” 威尔曼斯在《理解意识》(Understanding Consciousness)中说:“一个包括像我们一样有意识生物的宇宙与那个仅仅遵从僵化机制的宇宙相比会有一种非常不同的‘感受’(feel)……如果我们从宇宙的实体中剔除所有作为某物像是什么的感觉(sense),那么宇宙可能继续存在,但它不会有一种作为某物的感觉。这样一个宇宙不会有意义和目的——而它仅仅就像还原论者、第三人称科学所描述的完全机械化的世界。在我看来,这不是一个对我们所居住宇宙的完整视图。”如果说心智对“客观存在”(objective existence)进行了建构性的表征,那么意识则是对心智的建构性表征的显现(manifestation);它们(心智和意识)在演化进程的一个伟大时刻共同促成了生命的现象世界。如果从德日进的观点看,这个伟大时刻也许不过是一个自然的、必然会到来的时刻,因为有感觉能力的生命在宇宙中的崛起是不可避免的;科赫也确信:“物理定律不可抗拒地支持意识的出现”。根据威尔曼斯的反身一元论(reflexive monism),意识通过宇宙自身的一个相对分化的部分——宇宙在其自身演化进程中分化出的有感觉能力的生命体,特别是像人这样的生命体——赋予宇宙本身以自我感,它将宇宙对其相对分化的部分和对自身的意义显现出来。没有意识,世界就没有意义。正是对意识赋予宇宙和生命以意义这一点的深切品鉴,成为驱使科赫研究意识的“一个无法抗拒且完全隐蔽的渴望”;正因此,它也使得科赫被神经心理学家马塞尔·金斯波兰尼称为“浪漫的还原论者”。 “浪漫的还原论者”这一称谓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科赫关于意识和意识研究的基本立场和态度,他写道:“之所以是还原论者,是因为我在数以亿计微小的神经细胞(每个都有数以万计突触)的无休止的变化活动中寻找对意识的定量解释;之所以浪漫,是因为我坚持认为:这个宇宙存在意义的云迹,它能够在我们头顶之上以及我们内心深处的苍穹中被解读。”与他的良师益友克里克不同,科赫不是一个绝然的物理主义者,在他看来: 主体性根本不同于任何作为涌现现象的物理事物。一种蓝色根本不同于眼睛视锥细胞中的放电活动,尽管我完全知道后者是前者的必要条件。一个内在于我的脑且无法从外部推断,而另一个具有客观属性,可以被外部观察者通达。这个现象属性来自不同于物理现象的领域,服从不同的规律。我没有看到能够通过更多神经元来桥接无意识生物与有意识生物之间分水岭的任何方式。 意识与有组织的物质组块一起发生。它内在于系统的组织。它是复杂存在物的属性,且不能被进一步还原为更初级属性的活动。我们已经到达还原论的底层(这就是为什么本书副标题的还原论者具有浪漫的气质)。 物理主义本身太过贫乏而无法解释心智的起源。 因此,他极为称颂托诺尼的整合信息理论以及该理论基于或蕴含的哲学立场。科赫认为,他的立场是“一种属性二元论的形式:整合信息理论假定,有意识的、现象体验不同于其底层的物质载体。从信息上说,悲伤的体验是一个晶体,一个位于一万亿维度空间中的一个极其复杂的形状,其品质完全不同于引起悲伤的脑状态。有意识的感觉源自整合信息;因果性来自脑的底层物理学,但不是以任何易于理解的方式。那是因为意识依赖于大于部分之和的系统。” 作为科学家,科赫是还原论者,但与强硬的物理主义还原论者不同,他的还原论立场是浪漫的,这使得科赫对其他的形而上学传统,例如泛心论和佛教,抱有真挚的理解。本书第8章其中一节的标题就是“泛心论与德日进”,在这一节中,他写道:“通过假定意识是宇宙的一个根本特征,而不是涌现于更简单的成分,整合信息理论是一种精妙版本的泛心论。所有事物在某种程度上都具有感觉能力的这个假设,因为它的优雅、简单性和逻辑一致性而极为吸引人。一旦你假定意识是真实的并且在存在论上有别于其物质基质,那么很容易得出整个宇宙充满了感觉能力。我们被环绕和浸没在意识中,它在我们呼吸的空气中,在我们脚踩的土地中,在寄生于我们肠道的细菌中以及使我们能够思考的脑中。” 将泛心论与提出“惊人假设”的克里克的长期合作者科赫联系在一起多少有些让人惊异和意外,但很大程度上这也有必然性。我认为,泛心论在当代意识哲学-科学研究中的复兴是心身关系理论发展的内在要求推动的,而不完全取决于一个人的情感气质。当然,与朴素的泛心论版本不同,一些当代的泛心论版本(例如,经由怀特海-哈茨霍恩-格里芬路线而来的泛体验论)在理论上更精致、更严密、更一致和更完全。 科赫在书中提到了保罗·高更那幅触动人类的理智和情感深处的画作——《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作为一名自然科学家,他渴望以理性和理智的方式探寻这些平凡的“门卫问题”的最终答案——“一个关于宇宙及我在宇宙中地位的统一观点”。然而,他在书中的结尾处仍然写道:“当全部被讲述和做完,留给我的是深切持久的惊异感。”这是科赫对其面对宇宙存在之谜的真实体会时的一个坦诚态度,也许这时,理性与神秘主义的直觉相遇不应该遭到过度地贬斥。在书中,科赫多次谈到克里克和他对待科学和宗教的立场和情感。科赫为他背离童年期对人格神的信仰而黯然神伤;像爱因斯坦一样,他的宇宙创造者“更接近斯宾诺莎的上帝而不是米开朗基罗画中的上帝。”然而,他对待科学理性和宗教超越性的立场和情感多少有些暧昧和游移。他说:“唯一确定的答案来自科学。我发现从理智和伦理观点看最吸引人的东西是某些佛教传承。” 现在,让我介绍一下本书的翻译情况。安晖(哲学博士、讲师,山西师范大学政法学院)和袁蓥(博士生,山西大学哲学系)翻译了初稿。之后,李恒威(哲学博士、博士后、教授,浙江大学哲学系/科学与社会发展研究所/语言与认知研究中心/意识科学与东方传统研究中心)对初译稿逐字逐句进行了一遍译校,并在译校稿的基础上又进行了一遍全面细致的审读。作为本书翻译最后的译校者,我愿意就译文的错讹之处恭敬地接受读者的批评和指正。 本书的翻译获得“科学技术哲学浙江省重点学科”、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基于逻辑视域的认知研究”(11&ZD088)、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认知哲学研究”(13JZD004)、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认知科学对当代哲学的挑战——心灵与认知科学重大理论问题研究”(11&ZD187)、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一般项目“纯粹意识及其神经现象学研究”(13NDJC173YB)的支持。感谢上述所有项目的支持。 最后,我想借此机会感谢唐孝威院士。如果不是他的不断倡导和推动,我不会这么深地涉入意识研究,我也不会如此充满热情地关注意识研究的当代进展。在他身上,我看到了科学精神——理性、实证、怀疑、探索、开拓、无私利、坚韧、谦逊、开放、人文关怀——最自然和最深切的表现。他的科学精神激励和鞭策着我! 李恒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