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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章,我要为我年轻时认为荒谬的两个命题辩护,这两个命题是:你并没有觉知到头脑中发生的大多数事情;即使你确信一切尽在你掌控之中,但实际上僵尸行动者控制了你的大部分生活。 实际上,人类对自己知道些什么?事实上,他能像把自己陈列在一个发光的展示柜中那样完全地感知自己吗?自然难道没有对他隐瞒大部分(甚至是有关他自己身体的)事情吗?以便将他限制和封闭在一个让人引以为傲的虚伪的意识中,从而远离一圈圈缠绕的肠子、快速流动的血液以及震颤的错综复杂的纤维!她扔掉了这把钥匙! ——弗里德里希·尼采,《论额外道德意义上的真理和谎言》(1873年) 我是一个成年人,正因此我终将一死。十多年前我突然本能地领悟到我的死期。我整晚都在玩一个让人上瘾的第一人称射击电视游戏(first-person shooter video game),这个原本是我十几岁的儿子玩的游戏。在游戏里,我跑步穿过怪异的空荡大厅、洪水浸没的走廊、梦魇般扭曲的隧道以及怪异太阳下一个空旷的广场,一群外星人无情地追逐着我,而我把所有的武器弹药都倾注到他们身上。我很晚才上床睡觉,并且像往常一样,很快就睡着了。几个小时后我突然醒来。我确知我将死去!不是此地此时,但会在某一天。 我对突发事故、癌症等事情的发生没有任何预感,只是突然深深地领悟到我的生命终有尽头。十几年前死亡曾不宣而至,在伊丽莎白——我女儿加布里尔的同卵双胞胎八周时,婴儿猝死综合症(sudden infant death syndrome)将她从我们身边夺走了。孩子不应死在父母之前,这严重违反了事物的自然秩序。守夜期间,可怕的体验感染了一切,但奇怪的是,这并没有触动我自己对必死命运的感受。但这次夜间的领悟却不同。我现在明白且深知,我也终将一死。死亡的确定性一直伴随着我,让我变得更明智,但没有让我更快乐。 我对这个奇怪事件的解释是,电视游戏中的所有杀戮触发了自我要灭绝的无意识想法。这个过程让我极度焦虑,以至于我的皮层-丘脑复合体在没有任何外部触发的情况下自行地苏醒。在这一点上,自我意识照亮并直面其必死的命运。这奇异的但却普遍的体验生动地表明,我头脑中发生的大多数事情是我无法轻易取得的。在脑的某个地方,我的身体受到监控;爱、欢乐和恐惧会产生;想法会出现,会被进一步深思并且会被舍弃;计划被制定;记忆被建立。这个有意识的我,克里斯托弗,对这些喧嚷的活动完全不以为意。 确定无疑的死亡会恭迎我们所有人,而我们对人的必有一死的认识的抑制是弗洛伊德所谓的防御机制的演化中的一个主要因素(我们是唯一拥有这些机制的动物吗?黑猩猩能对必有一死的认识进行抑制或压抑吗?)。通过这些机制,脑从意识中剔除消极的感受、焦虑、内疚、不请自来的(unbidden)想法等。如果没有这样的清除机制,那么早期的人类有可能会被其最终的命运惊呆而不能成功主宰他们的小生境。或许,临床忧郁症就相当于失去了这种防御机制。 但是借助恰当的触发条件,无意识能够戏剧性地把自己展现出来。只要我在波士顿,我就会尽量去探访伊丽莎白的墓地。在经历那次午夜启示后的几年,我去圣约瑟夫公墓(St.Joseph Cemetery)朝圣。绵绵春雨中,当我独自一人走过一行行的墓石时,从远处我注意到她的墓碑有点奇怪。走近后,我惊讶地看到在刻有伊丽莎白名字的花岗岩顶上有一个赤土陶器制造的折翼天使。位于我女儿安葬地的这个无助的小雕像,触动了我瞬间的几乎无法忍受的悲伤和失落感。我蹲下,在雨中哭泣。我打电话给远方的妻子,她让我冷静下来,然而在那天余下的时间里我一直战栗不止。我不清楚那残缺的雕像是如何到那里的。那天我领会到,在这个恰当的语境中,一个象征就能突然释放长期休眠的记忆和情绪。 在我的大学时代,有两个亲密的朋友接受了尖叫治疗——一种因披头士约翰·列侬(Beatle John Lennon)而流行的心理治疗形式。我曾经是一个敏感的家伙,对他们笃信的这种治疗形式非常感兴趣,即被压抑的记忆、本能的欲望和需求正以他们不知道的方式影响着他们。非常感谢,我会坚信我能完全掌控自己头脑中发生的事情。我强烈否认弗洛伊德的无意识记忆或创伤记忆,以至于我甚至不知道我也有它们,包括正在影响我行为的出生时的痛苦——是的,那就是尖叫治疗(如果听说它最初来自南加利福尼亚,那么你不要感到惊讶)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30年后,我更加慎重。现在我理解,独立自主的“我(I)”的行动是由习惯、本能和冲动所决定的,而它们很大程度上避开了有意识的审查。我的神经系统毫不费劲地“编织”着我的身体,犹如穿行在一条人流熙攘的繁忙的购物小巷;神经系统如何破译进入耳朵的声音模式,并将其转变为某人提出的一个问题;演讲时我不连贯的想法如何以一种合理的顺序突然从我的喉咙和嘴巴里慌张地蹦出来;为什么我禁不住要买一件发光的紫色或深紫红色那种颜色鲜艳的衬衣——这一切超出了有意识自我的控制。这种觉知的缺乏延伸到心智的最高领域。 如果你有过情绪紧张的时候,你就会对每天伴随你的怨恨和愤怒、恐惧和绝望、希望、悲伤以及激情的强烈逆流十分熟悉。有时,情绪的漩涡会威胁你心智的稳定,探查你自身隐蔽的欲望、梦想和动机的地穴,使它们变得有意识,从而,或许能使它们变得可理解——要做到这一点是很困难的。精神分析与其他推理方法是不完美的,它们创作了一部新小说,一种基于直觉的,关于人们为什么做他们所做事情的民众心理学观念的不同叙事小说。这个谈话疗法永远不会揭示出关系破裂的一个实际原因,这些仍然要交付给脑的黑暗地窖,在那里意识无法投射其窥探之光。 所有这些理论并不是新的。自19世纪后半叶以来,潜心智(the submental)、非意识或无意识(我将其定义为不会直接引发一种体验的任何加工)业已成为学术上一个令人感兴趣的主题。弗里德里希·尼采是探索控制他人并获得控制他人权力(通常这种控制会伪装成同情)的第一位主要的西方思想家。他所探索的是位于人类无意识欲望的黑暗深处的控制他人的权力。在医学-文学传统中,弗洛伊德认为童年经历,尤其是那些具有性或创伤特征的经历,深刻地决定了成年人的行为,而它们的影响却没有被认识到。弗洛伊德的这些概念已经深入日常语言,并且只能慢慢地被更多以脑为基础的概念取代。 这让我从轶事的自传的领域转向更客观的科学领域。我不讨论上流社会的那些神经病患者(他们是一些躺在沙发上并以每小时200美元的费用不停地谈论自己的人)的病例研究。相反,我将叙述针对一群大学生所做的实验,这些实验会给参与实验的大学生每小时支付15美元的酬劳。由这类发现得出的压倒性结论会让人羞愧:你的行动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是由无意识过程塑造的,而你对这个无意识过程却毫不知情。